咕咕咕一时爽,一直咕咕咕一直爽
混邪人永不为奴

【多CP群像】江山雪 · 红尘如晦

# 旧坑修改重开

# 剑三paro,私设如山

# OOC属于我,爱情属于他们

# 本文是主线故事+支线单元剧的形式,每章之间的内容均有联系

# 本文涉及CP:洪笛、龙凤、深呼晰、棋昱,等写到的时候会打tag

# 本章cp以龙凤为主,洪笛有涉及


第一个故事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诗经·周南·汉广》

 

01.

天宝十二载九月。

 

那该是一个清晨,有朝阳初升。第一缕辰光翻越万花谷的群山峻岭,透过窗棂照进了三星望月下的一间小屋里。屋内静悄悄的,有几个酒坛翻到在各处,内里已经空空如也,唯余几丝残留的梨花白酒香与药架上草药香气混在一起。而在这些空酒坛旁,几名青年正或趴或躺地在屋里睡得香甜,显然是昨夜饮酒饮得尽兴,直到此时仍宿醉未醒。

 

墙角的滴漏一滴一滴地走着,桶中的标尺也渐渐从朝阳初升的辰时走向临近中午的巳时。

 

原本朦朦胧胧的晨光渐渐明亮,正趴在桌上休憩的余笛终于被光惊扰了美梦。他迷迷糊糊抬起头,半梦半醒间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他有些恍惚着看向面前陌生的家具和装饰:药架、药包、草药、镰刀……

 

等等,这些东西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屋子里来的?

 

余笛抬手摁住自己有些隐隐胀痛的太阳穴,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并非是他在纯阳宫的居所,而是周深在万花谷中的住处。

 

他放下手,又呆呆地转头环顾一圈,除了翻倒在各处的空酒坛和桌上的残羹冷炙外,毫不意外地看见了正对着他以同样姿势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洪之光、抱臂靠在多宝格旁熟睡的王凯,还有抱成一团滚在地上的廖佳琳和周深——幸好屋子里点着火盆,地面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波斯羊毛绒毯,两个人身上还盖着一件不知从哪里寻摸出来的翠毛锦织长披风,不然在这个季节里睡在地上,两个人非得生生冻感冒了不可。

 

窗外天光已然大盛,余笛不抱丝毫希望地瞟了一眼墙角的滴漏——毫无疑问,他平日里练剑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在经过片刻的思考后,余笛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一边活动着已经被他自己压麻的手臂,一边站起身来把毫无睡相的众人挨个摇醒。

 

首先被他叫醒的人是洪之光和王凯——叫醒他们并不需要耗费太多力气,毕竟这两个人出身天策,长期而严苛的军队生活卓有成效,只要轻轻摇晃一下,他们就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清醒过来。

 

当然,最先清醒过来的这两个人也没闲着,在整理过衣衫之后,拎起墙角的木桶便下楼打水去了。

 

然而叫醒周深和廖佳琳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余笛抓着他俩的胳膊左摇右晃,甚至还试图把他俩从床上直接拽起来,可往往当他成功拽住一个人的时候,另一个人却又躺了下去。

 

在这期间,周深甚至还砸了咂嘴,迷迷糊糊说道:“别拽了,让我再睡会儿。”

 

在反复折腾廖佳琳和周深无果后,余笛自暴自弃般伸直双臂扑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明明是他俩喊我们来喝酒,结果最后还要我给他们收拾残局!干脆就这么压死他俩算了!他狠狠地想到。

 

余笛将下巴卡在廖佳琳纤细的小臂上,抬起一只手将已经歪歪斜斜的发冠从头顶摘了下来。乌黑如瀑的长发散落,余笛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梳理过长长的发丝。

 

明明自己在纯阳宫时一向是师兄弟眼中最自律最勤奋的那个,此次接受他师父的提议出门游历也是为了参悟剑道,谁能料到三个月过去,自己倒被他们俩带成了这个样子。

 

果然懒惰是会传染的。余笛在心里暗自感叹道。

 

真是误交损友!

 

在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之后,洪之光和王凯两个人拎着水桶推开了屋门。

 

余笛终于等来了救星,连忙坐起身来对王凯招了招手:“快来帮我把他们两个拽起来!”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最后还是王凯半搂着廖佳琳,余笛拽着周深,才终于把这两个人从和他们难舍难分的地毯上扥了起来,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着——虽然直到在椅子上坐稳了,两个人也还是没能睁开眼睛。

 

经过这一番折腾,余笛终于能去洗一把脸。时至暮秋,万花谷的潭水冰冷刺骨,余笛从桶中撩水洗脸时被激得一个激灵,原本昏昏沉沉的头脑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坐在桌旁,用玉簪束起头发戴好发冠,恰巧看见洪之光也收拾妥当。余笛想了想,起身从屋门口的兵器架上拿起自己的长剑“周流星位”,打着呵欠走到门外洒满了晨光的空地上。

 

他伸了伸懒腰,抬手便将长剑抽了出来。

 

周流星位出鞘,寒芒四溢。

 

余笛一改方才困倦的模样,眼神锐利,回头望向正倚在门边的洪之光:

 

“晨光正好,不如你我过两招?”

 

02.

 

洪之光闻得余笛邀战自是不会拒绝,便也从身旁的兵器架上取下自己的长枪火龙沥泉,纵身跃到余笛面前的空地上:“点到为止?”

 

余笛笑着挽了个剑花:“当然。”

 

屋里才洗过脸的廖佳琳和王凯听见他们俩要切磋,便起身一左一右倚着门来看个热闹。

 

王凯觑了眼瞧着对面一脸认真的廖佳琳,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问他:“佳琳,你真的不随我回天策去吗?”

 

廖佳琳抱臂倚着门,着意移开眼神不与王凯对视,沉默片刻才从齿间蹦出两个字来:“不去。”

 

语罢,他也不看王凯有什么反应,转身便上了楼。

 

王凯无法,只得又悻悻地靠回门框上,但眼神还是止不住要往楼上飘去。

 

正打算切磋的这两个人自然是不知道凯廖二人那边的动静,洪之光见余笛没有先出手的意思,也不含糊,举枪便是一招突刺,他速度极快,顷刻间便前进了十几尺的距离,来到了余笛身前,枪尖直向余笛面门。

 

余笛则以一招迎风回浪向后跃去,他一边躲开刺到眼前的寒芒,一边左手捏了个剑诀,真气四溢。

 

洪之光见他闪躲,顺势便接了一招断魂刺,枪身隐隐带出一道虚影。余笛落地后左手并为剑指,轻扶剑身挡于身前,封住洪之光长枪的势头,将其弹开。随后又以攻为守,眨眼间迅猛地刺出三剑——这是太虚剑意中最基础的一招三环套月,此时倒让他用得气势逼人。

 

洪之光闪身向右避开,又顺势手持枪尾向斜前扫出,以战八方的枪法直取余笛下盘。余笛轻轻皱了皱眉,脚尖点地一跃而起躲过枪尖,袍袖当风,举剑便是一招剑冲阴阳直向洪之光刺去。

 

洪之光转攻为守,斜持长枪挡住剑势。他下一瞬间左手发力,枪尖向上斜挑,枪带龙吟之声,倒教余笛避无可避。

 

余笛挑了眉,仗着身法轻盈,不慌不忙扭腰回身,凝真气于剑尖,以剑意代替剑身刺向洪之光。

 

洪之光没料到余笛会用这招大道无术,一时拿捏不好分寸,虽偏头避开,但仍被一丝剑气划破了左边眉梢,霎时一丝鲜血滑落。

 

余笛颇有些手足无措,收剑入鞘后忙跑到洪之光面前,打从自己袍袖中取出一块手帕,替他捂住了伤口。

 

在一旁看热闹的二人被吓了一跳,也一同围了上来。

 

本来说好的点到为止,如今却伤了人,余笛有些着急:“之光,你没事吧?”

 

洪之光毫不在意地向他笑了笑:“没事,小伤而已,我平常演练时也经常受伤。”他伸出手按上眉梢的那块帕子,两人手指交叠。

 

周深走到他们身边,示意他们放下捂住伤口的手:“哎呀,你们这么捂着,我怎么看得到伤口。”

 

洪之光和余笛对视一眼,余笛抢先撤了手,但视线却不曾离开分毫,洪之光则攥住帕子,稍弯下腰更方便周深看到那道伤口。

 

周深稍踮起脚尖瞧了瞧:“不妨事,伤口不深,随我去处理一下就好了。”

 

余笛听了周深这话才松了口气。

 

王凯惦念着廖佳琳,在一旁插话道:“那你们先收拾着,我去准备午饭,一会儿给你们送过来。”

 

待王凯走后,洪之光进屋让周深帮他包扎伤口,余笛则帮洪之光把长枪拿进了屋,又烧水泡茶,三个人一同在桌旁歇息。

 

洪之光虽然伤到了眉梢,但伤口不深,周深准备药膏时他就坐在桌旁抿着茶水,见廖佳琳不在,眼神倒像方才的王凯似的,止不住地往楼上飘。

 

余笛见状轻咳一声:“怎么,你打算和凯哥抢佳琳?”

 

洪之光呛了一下,忙摆摆手解释道:“没有没有,我哪敢呢。我只是好奇,这凯哥又怎么惹着佳琳了?”

 

“还不是刚才凯哥又跟佳琳提了回天策这事。”周深正巧端着药回来,闻言也看了眼楼上,“他到底是放不下凯哥,但又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余笛与洪之光对视一眼,皆默不作声。

 

周深在桌旁坐下,感叹一句:“佳琳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可实际却倔得很,要不然他当年入谷的时候,也不会当着谷主和我师父他们的面发誓说‘此生不出谷门,不问世事,不医世人’。”

 

余笛将茶杯握在手心里,淡淡道:“要让佳琳真正放下心中执念,还是得靠他自己想通,旁人是插不上嘴的。”

 

03.

深夜,廖佳琳孤身一人来到晴昼海三生树下。

 

他此时本该在屋子里休息,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夕噩梦生生搅了睡意。子时已过,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于是干脆抱着琴前往晴昼海散心。这是他一贯散心的方式。自从十年前孤身投奔万花谷拜入琴圣苏雨鸾门下后,廖佳琳便逐渐习惯了将一切心事尽皆付与怀中瑶琴,极少再说与他人听。

 

席地坐于三生树旁,廖佳琳将古琴“湘夫人”置于膝上,伸手抚着琴弦长长叹了一口气。

 

明明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自己的父亲了。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

 

……

 

思绪至此,廖佳琳面上忍不住浮现一丝痛苦的神色。他不愿再想下去,抬手便是一曲《阳关三叠》,指下琴弦映着月色,闪出几分冰冷的光泽。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但心随意动,他愈是想借琴音忘却前尘,那些无法抹去的旧日回忆愈是将他缠绕得更紧。

 

他的眼前仿佛又一次浮现起父亲当年弥留时的眼神。

 

是不甘心吗?

 

他的父亲明明是济世救人的大夫,却因未能治好权贵的病症而被殴打致死。

 

又或是对自己的担忧?

 

毕竟他家中亲戚在他父亲死后便瓜分了所有财产,房子、古籍、草药……自己拼尽全力也只保住了几两碎银和一把琴而已。

 

如果当年他的父亲没有遇害,他是不是就不必孤身一人投入万花谷门下,也不必放弃医术一道,更不必在谷主面前。或许他今日还能继续和父亲一同靠着长安城外的那间小药庐相依为命。

 

琴音渐急,仿佛是在应和着廖佳琳的心思,再无平日清和圆润的泠泠古韵,闻之竟隐隐有些尖锐刺耳起来。但廖佳琳却仿佛对此毫无觉察,手下指法不停,仍继续弹奏着早已溃不成调的曲子。

 

不知自何时起,寂寂的晴昼海中蓦地现出一道极高大的人影,仿佛是循着廖佳琳琴音而来。

 

那人缓步行至廖佳琳面前,静立良久,像是在听琴一般,最后却蓦地半跪下来,伸手摁住了琴弦。

 

琴音戛然而止。

 

抚琴的手顿住,廖佳琳略略皱眉,武器落凤就别在他的腰间,但他却没有出手的意思,只是抬眼与那人对视。

 

“佳琳……”却是王凯在轻声唤他名字。

 

廖佳琳并不作声,只垂下眼帘,伸出手拍了拍身旁的地面,示意王凯坐到他身边来。

 

可等到王凯与他肩并肩坐下后,廖佳琳倒没有再理会他的意思,只是以手支颐着,抬头望向夜空。

 

王凯不解其意,只好学着他的样子也抬起头。

 

如今正是九月初,高悬中天的明月并不是它最圆满的样子,弦月弯弯,看起来倒似是明教手中的弯刀一般。

 

两人坐在一处看了不知道多久的月亮,王凯实在受不住这沉默,悄悄伸手过去拨弄了一下廖佳琳那架“湘夫人”的琴弦,琴弦颤动,发出“铮”的一声。

 

这张名为“湘夫人”的琴是廖佳琳向来极珍爱的。此琴以古桐木为身,冰蚕丝为弦,玉雕琴徽,红木作轸。因其木材和琴身所用的髹漆皆出自蜀地,故名“湘夫人”。

 

此时见自己向来心爱的古琴被人碰了,廖佳琳猛地便转头白了王凯一眼,伸手将琴紧紧抱进了怀里,也不说话。

 

王凯心知自己唐突,有些悻悻地凑过去开口问:“佳琳,你真的不想和我一起回天策吗?”

 

廖佳琳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此生不出谷门,不问世事,不医世人’。这是我十年前入谷时在谷主面前立下的三个誓言。”他转头直视王凯双眼,“你如今要逼我打破它吗?”

 

王凯一时语塞。他在天策府里对着旁人一向八面玲珑进退有度,可如今面对廖佳琳的问话,竟不知到底该如何回答。

 

也是,自己又能以什么立场劝廖佳琳放下当年的事情呢?

 

不过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却要遍尝世态炎凉。

 

王凯想,若是十二岁的自己面对这些事情,只怕反应还要更甚吧。

 

王凯深深叹了口气,又坐直了身子回过头望向天上一轮明月。他不愿廖佳琳再回忆这些旧事,只得岔开话题道:“哎,佳琳,你还记得咱们俩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吗?”

 

廖佳琳搞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听了这话直挑了眉,又是一个白眼飞过去,王凯也不介意,自言自语般念叨着:“我记得好像是在两年前吧……那天是我第一次来万花谷……”回忆起往事来,王凯面上才有了笑意,“虽说那时候是我不懂规矩在先,但你下手也真是狠,我一时兴起骑着烈风在晴昼海才刚跑了几步,便猝不及防地被你一个厥阴指打下了马。”  

 

廖佳琳垂下头。

 

如何能不记得?

 

那日他因总也学不会《金戈铁马》里的指法,便独自呆在晴昼海的僻静角落里练琴。偏偏王凯在这个时候骑着马踏过晴昼海的花草而来,阵阵马蹄声直将他的心都搅乱。

 

等他回过神时,王凯已经被他打落在了溪水中,而他手中那杆落凤正架在王凯的脖子上。

 

王凯的话音不曾停下:“那时候已经是初秋了,我整个人泡在冰冷的溪水里,脑子都是懵的。

 

“我之前总听人说万花谷弟子个个都是妙手仁心的医者,一手太素九针独步天下,却忽略了也曾经听人说过万花谷的花间游心法杀人不见血。

 

“毕竟我那时候总觉得只有天策的傲血战意才是天下第一,万花谷一群学医的大夫哪里是我的对手。

 

“直到那天……”

 

直到那天,你逆着光踏水行来,将笔尖点在我的喉咙上。

 

王凯转头看向廖佳琳:“佳琳,天策有青骓牧场,你养的那匹核桃想必还从没有在那样宽阔的草场上奔驰过。”他伸手为廖佳琳取下落在青丝间的一片花瓣,“佳琳,随我走吧。”

 

万花谷再大,也不过是秦岭之间的一座山谷,我想带你去看更辽阔的天地。

 

“你不该被困在这里。”王凯斟酌片刻,还是说出了那句,“十年了,你该放下了。”

 

廖佳琳自始至终以沉默相对,如今终于抬起了头。

 

他将抱在怀中的琴横放于膝上,有些犹豫。可思虑良久后,起手却还是那曲熟悉的《阳关三叠》。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王凯不再阻拦,只静静地听廖佳琳弹完了整首曲子,又熟练地帮他将琴收好,稳稳地放在身旁空地上。

 

他起身站在廖佳琳面前,面上仍带着笑:“佳琳,三日后我就要回天策了。你……来送送我吧。”

 

王凯略俯下身环过廖佳琳的肩,将廖佳琳搂在怀中片刻,随后转身离去。独留廖佳琳一人在三生树下枯坐,直至晨光熹微。

 

 

04.

 

随后的三天里,王凯与廖佳琳两人的相处一如往常,仿佛那晚在月光下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直到三日后的离别之期如约而至。

 

准备启程离开的几人在万花谷的谷口碰了面。

 

除了原本就准备今日离开万花谷的王凯之外,这里还多了三个临时决定要去苍云的人——周深、余笛和洪之光。

 

三人的苍云之行虽然不是提前就计划好的,却也不是完全的一时兴起。

 

五日前,万花谷接待了一位来自苍云军中的信使。这位信使是快马加鞭自雁门关而来,还给谷主和医圣孙思邈带来一封燕忘情的亲笔书信,信中提到苍云军在一月前忽然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疫病,并大面积流传开来。军中的几名军医从未见过这种病症,虽然他们也尝试着开了药,但开的药方只能起到缓解病痛的功效,而无法治愈这种疾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士兵的病症逐渐变得严重起来。燕忘情知道万花谷中向来不乏悬壶济世的神医,为了苍云士兵的安全,她希望万花谷能伸出援手,派一位大夫前往苍云帮忙查明并治疗疫病。

 

而万花谷的谷主东方宇轩在和孙思邈商议之后,决定派孙思邈的关门弟子周深前去苍云一探究竟。

 

而周深虽然医术高明,可花间游武功却是平平。从万花谷到苍云路途遥远,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余笛和洪之光自愿和他一起往苍云军驻守的雁门关走一趟。

 

而在准备出发的这几日里,周深和裴元提前根据疫病的病症拟了几个方子,又准备了一些只有在万花谷里才能找到的珍惜草药,如果到时候苍云军情况实在不妙,用这些东西也能先应付一番。

 

其实往苍云走这一趟正合周深的心意,毕竟这位万花谷的小神医是个爱凑热闹的主,总呆在花谷里怕是早晚要憋死。

 

比起这三个晃晃悠悠准备往苍云去的人,在一旁等候着廖佳琳的王凯则显得焦急许多。

 

启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可原本说好要来送他离开万花的廖佳琳却没了影。

 

就在王凯想下马去找人时,一位经常跟在廖佳琳身边的小弟子忽然跑了过来,拱手向王凯一礼:“这位军爷,我廖师兄忽然有事,怕是不能来送您了。”

 

王凯闻言一愣,翻身便下了马:“佳琳有事?可是他分明说好的……”

 

那小弟子挠了挠头,向王凯解释道:“廖师兄半个时辰前去仙迹岩找我师父了,他走之前让我来此转告您一句,请您不要再去找他,也别再白费力气等他了。”

 

说完,小弟子又向王凯拱手行了礼,蹦蹦跳跳地跑走了,独留下王凯一人站在那里。

 

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余笛三人面面相觑,想着或许应当对王凯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到底该如何劝慰他,一时也有些手足无措。

 

而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廖佳琳,此时则坐在琴圣苏雨鸾的身边弹着琴——还是那曲《阳关三叠》。

 

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然而连不曾学过琴的人都能听出来,廖佳琳的心神完全不在他面前的琴上。在一连弹错几个音后,廖佳琳自己便停了下来,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雨鸾也不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只问道:“佳琳,我弹首曲子考一考你吧?”

 

廖佳琳这才抬头看向她,有些无奈道:“师父,您每次考我的时候都要弹《高山流水》,这次能不能换首曲子。”

 

苏雨鸾低头在琴弦上拨出几个不成曲调的音:“佳琳,你有为谁弹过这曲《高山流水》吗?”

 

廖佳琳不曾料到她有此一问,一时沉默。

 

“我知道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要不然也不会在入谷的时候发下那样重的誓言,搞得连谷主都不知该怎么劝你。”

 

“师父,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廖佳琳面露羞赧。

 

当初他孤身投奔万花谷时,因他父亲是个大夫,谷主曾问他愿不愿意拜入孙思邈门下,也算是子承父业。但廖佳琳却十分坚定地拒绝了,任凭东方宇轩怎么劝他也不松口。最后还是身在一旁的苏雨鸾,借着廖佳琳身后背着一张古琴的理由把他收入了自己门下,这才解了当时的尴尬局面。

 

“佳琳,连你自己也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苏雨鸾手下不停,又拨了几个音,“佳琳,你听我弹过不知多少次的《高山流水》,但你从不曾听懂过。”她转头望向不远处树下正在作画的林白轩,唇角微勾,“而这世上,能听懂你弹《高山流水》的又有几人呢?”

 

语罢,苏雨鸾低头不再说话,只余指下琴音如水。

 

廖佳琳静坐片刻终于起身,深深向苏雨鸾一礼,抱着琴运起轻功凌空而去。

 

廖佳琳本就精于武学,轻功卓绝,不过几个起落间便已至万花谷的谷门前。

 

幸而众人还未启程。

 

洪之光是第一个发现廖佳琳的人,他赶忙戳了戳身旁的余笛,两个人一起默默看着廖佳琳,不敢出声。

 

廖佳琳也不理旁的人如何看他,只眯起眼唤了一声:“王凯。”

 

原本背对着廖佳琳的那人身形一晃,有些不敢置信地慢慢转过头,瞧了他半天才喃喃自语道:“佳琳……”

 

廖佳琳踱着步走到王凯面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傻了?”

 

王凯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佳琳,你不是说你……不来了?”

 

“嗯。就是,临时改主意了嘛。” 廖佳琳有些不自然地伸出手捋了捋垂在胸前的发丝,转开视线,“反正就是想来问问你,你想不想听我弹琴?”

 

“听你,弹琴?”王凯呆呆地问道。

 

“哎呀。就是问你想不想听我弹《高山流水》。”见王凯一副呆呆的样子,廖佳琳不耐烦地将胸前的发丝拨到了背后,他看着王凯认真补了一句,“去天策弹。”

 

王凯反应了好半天才明白廖佳琳话中的意思,登时便激动地伸手想去抱廖佳琳。

 

廖佳琳见状抱着琴就是一个后撤:“王凯你别压到我的琴!”他后退几步离开王凯身边,一手抱琴,一手指着谷门的方向,“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收拾完东西就过来找你。”

 

王凯有些不放心地想跟上去,却又被廖佳琳白了一眼:“你就在这儿等着,我又跑不了!”

 

……

 

两炷香的时间后,廖佳琳如约牵着马来到了万花谷的大门前,然而大门前原本声势浩大的队伍此时只剩下了王凯一人。

 

廖佳琳有些意外地四下张望:“深深和笛哥他们人呢?”

 

“他们先走啦。”王凯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反正也不顺路。”

 

廖佳琳叹了口气,踩着马鞍跨到了马背上,向王凯招了招手:“走吧。”

 

于是两人一同打马出了万花谷,踏上了前往长安的官道。

 

眼下时候尚早,官道上行人稀疏,他们也不急着赶路,只慢悠悠驱着马并肩前行。

 

这是廖佳琳在拜入万花谷后第一次出谷,但他面上却并没有什么激动或是悲伤的神色,只是四下随意看着。但他一直不曾开口,王凯却有些受不住二人间异常沉默的氛围,忍不住念叨了起来:

 

“佳琳,咱们今天就能到长安了,长安的东市和西市都可热闹了,到时候我带你去逛逛。”

 

“佳琳,咱们路上还会经过洛阳城,还可以在那里歇两天,听说洛阳的南天围场里有老虎,你想不想去看?”

 

“佳琳,你知道枫华谷吗?就在潼关边上。我每次来万花谷都要经过那里。那里和你们四季常青的万花谷完全不一样,枫华谷的枫叶四季都是红色的,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火一样。”

 

“对了,我们天策在枫华谷的潼关还有驻军呢,是和哥舒将军的潼关守备军一起守在那里的。”

 

王凯有些激动,骑着马渐渐地走快了些,不多时便领先了廖佳琳一个身位。他下意识地一转头,发现廖佳琳并不在他身边,莫名有些恐惧,于是停下马回头唤道:“佳琳……”

 

廖佳琳慢悠悠跟在他身后,此时正抬头望着官道上覆盖的厚厚树荫,有阳光从树冠的缝隙中落下,照在他的脸上。

 

他想,他大概已经有十年的时间未曾走过这个地方了。当年他正是沿着这条官道行至万花谷,从此得到了人生中第二个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他还记得他一路上跌跌撞撞,浑身上下没有一文银钱,只有背后的那张古琴陪着他。时过境迁,如今的他却连这条官道的另一头是通往何处都有些记不清了。

 

就在这时,他忽地听见王凯在前面叫他的名字,于是收回了视线,转而望向面前那人。

 

因王凯是要直接返回天策府,故身披银甲,背负长枪,一身英姿威武,全然不复先前在万花谷时的逍遥作派。

 

廖佳琳看他的样子蓦地想到,或许这样也不错。

 

不过王凯似乎在琴之一道上没什么钻研,要想让他真正听懂自己那首《高山流水》,怕是之后还要费上不少功夫……

 

王凯见廖佳琳没回答他,有些不安,于是又唤一声:“佳琳。”

 

廖佳琳这次终于被王凯唤回了魂,他被人打断了思绪也不恼,只是朗声回了一句:

 

“哎,我在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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