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一时爽,一直咕咕咕一直爽
混邪人永不为奴

灰烬中的挽歌(五)

本文背景设定为18世纪,私设男男可结婚

有大量篡改18世纪欧洲历史行为,勿考究

* 本章依旧有原创人物出现

 

15.

“1759年10月,俄罗斯帝国,彼得堡。

 

根据俄罗斯帝国的官方记录,在库讷斯多夫会战结束的两个月后,俄罗斯帝国迎来了一位来自奥地利大公国的客人。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大公则作为帝国的代表接见了他。

或许有人认为这位远道而来宾客会是大公期盼已久的米兰公爵,德米特里·斯蒂芬。但非常遗憾的是,此人实际上是奥地利驻俄大使埃伦塔尔伯爵之子,克里斯蒂安·埃伦塔尔——这位年轻人穿越了大半个欧洲,来到千里之外的彼得堡照顾自己重病缠身的父亲。

 

但大公也并非一无所获——身为米兰公爵的挚友,克里斯蒂安毫无怨言地充当起了信使的角色,为大公带来了一封署名为德米特里·斯蒂芬的亲笔信。”

 

 

16.

克里斯蒂安抵达彼得堡的时间是10月下旬,而此时的彼得堡已经步入了寒冷的冬季,天幕上整日覆着一层灰蒙蒙的云霭,有星点雪花自半空飘落,未及落地,便被凛冽的北风席卷而去。

 

这还是克里斯蒂安第一次亲身体验到俄罗斯冷峭的天气——他半个月前刚刚从维也纳出发时,身上还仅仅穿着一件羊绒的薄外套,而当他在彼得堡的皇宫外迈下马车时,他的外衣已经变成了一件由厚重毛皮制成的长及脚踝的斗篷。

 

而就在他抵达彼得堡的第二日午后,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大公便亲自为他们二人安排了一次会面。

 

见面的地点是在他位于皇宫西侧的书房里——这几乎是皇宫里距离伊丽莎白·彼得罗夫娜女皇最远的一间屋子了。

 

为了抵御室外冷冽的空气,仆人们一早便点燃了屋内的壁炉,火焰昏黄而温煦。克里斯蒂安与大公对坐在壁炉前,终于如约把德米特里的信交到了收信人的手中。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埃伦塔尔先生。”大公彬彬有礼地接过这封跨越了数千公里的信件,微微垂眼,视线略过其上工整圆润的拉丁字母。

 

他已经等待这封信近两个月的时间,此刻终于得偿所愿,他却并没有急着拆开封口的火漆,而是又一次看向克里斯蒂安,极有耐心地询问道:“所以我可以问一问米兰公爵此次未能成行的原因吗?”

 

“当然可以。”任务达成,克里斯蒂安也不介意在多和大公聊上几句,他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德米特里曾就此事征求过女王陛下的意见,但女王陛下没有同意他的请求。毕竟战争时期情况特殊,如果是和平年代,德米特里想去哪里自然都是可以的。但眼下,普鲁士和腓特烈正准备重整旗鼓向奥俄联军反击。他身为哈布斯堡皇室的一员,最好不要轻易离开维也纳。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从维也纳到彼得堡这一路上,他不会碰到一队丧心病狂的普鲁士士兵之类的。”

 

“原来如此……”得知了事情缘由,大公的面上也免不得浮现出了一丝惋惜的神情,“这可真是遗憾。”

 

“是啊,德米特里也是这么对我说的。”克里斯蒂安从善如流地应和道,“他还要我告诉您,如果以后有机会,他一定会来彼得堡和您会面。他很期待这一天”

 

大公垂下双眼,视线仿佛凝固在封面的名字上。过了片刻,他才低声道:“我也很期待那一天。”

 

这句话若是放在旁人身上,听起来大概只会像一句客套的场面话。但从大公嘴里说出来,倒让克里斯蒂安听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

 

还未等克里斯蒂安再开口,大公已然恢复了平日里温和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非常感谢您,克里斯蒂安·埃伦塔尔先生。”他微微颔首,“您接下来是要去探望您的父亲吗?”

 

克里斯蒂安明白自己已经履行完了邮差的职责,此时本该向人告辞。但不知为何,他却又有如鬼使神差般道:“请原谅,其实我还有些话想和您说。”

 

“是关于米兰公爵的事情?”

 

“是……”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可话到了嘴边,克里斯蒂安又犹豫了起来,“额,其实我是想说,您如果想要达成什么目的,恐怕还需要得到女王的同意……”

 

“对不起,我不太明白。”听着克里斯蒂安颠三倒四的话语,大公微微眯起了双眼,眼神愈发锐利了起来,“您所说的,‘我想要的达成的目的’是什么意思?”

 

克里斯蒂安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话已然越界,但话一出口便覆水难收。而在大公的注视下,克里斯蒂安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与危险感,甚至连屋内的温度都因此而降低了几分。仿佛他此刻正在被某种猛兽凝视瞩目着,而这头野兽正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猎物露出脆弱的喉咙。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与畏惧,他不由得低下头以避免直接与人对视:“我的意思是,女王她并不是很乐于见到德米特里……我是说,米兰公爵,与您和俄罗斯帝国有什么往来……”他轻咳一声,僵硬地将目光移到壁炉里愈发旺盛的火焰上,“恕我直言,您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足够的地位和能力,来让女王改变她的看法……”

 

顶着大公越来越犀利的视线,克里斯蒂安终于磕磕绊绊地说完了他想说的。一语终了,他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也顾不得什么礼数,只匆匆向人扔下一句“我先告辞了”,便起身快步走出了书房的大门,将那个令他感到恐惧的人远远抛在了身后。

 

而在离开书房的一路上,克里斯蒂安终于意识到,或许德米特里说的没错。比起沉迷于在木头桌子上指挥锡制士兵作战的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这才是足以继承俄罗斯帝国的统治者,这才是那只能翱翔于广袤冰原与高加索山脉之上的雄鹰。

 

……

 

而坐在原地纹丝未动的大公并不知道克里斯蒂安的想法,他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个落荒而逃的背影,甚至意义不明地轻轻笑了一声。

 

等到克里斯蒂安走远,他才从沙发上起身坐回书桌前,取来裁纸刀细细割开信封的火漆封口,仔细看起了信中的内容。他原本已经做好了收到一封充斥着外交辞令的信件的心理准备,但令他感到极为惊喜的是,德米特里寄给他的这封信竟然是完全用俄语撰写的,

 

正因如此,读书时向来一目十行的大公几乎是以他能做到的最慢的速度读完了这封信。

 

他能看出德米特里是刚刚开始学习俄语——俄语里的某些西里尔字母被他写得相当别扭,弯弯曲曲歪七扭八,就像他头上蜷曲而毛绒绒的棕色卷发一样。

 

可大公却并不觉得这有任何冒犯的地方,甚至从这短短十几行的文字中体会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

 

“尊敬的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大公,

 

首先,我必须承认,或许是因为您出身自荷尔斯泰因公国,您的德语其实相当流利。在生日宴会时我就发现了这一点。虽然我们完全可以用德语交流——您在上一封信中也是这样做的——但鉴于日后我极有可能前往俄罗斯帝国,我还是希望去尝试学习一门新的语言。

 

不知道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不会感到惊讶。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用俄语写信,为此我还特意请教了负责教授俄语的家庭教师。我只希望自己在书写在这封信时没有出现太多的错误。

 

我很遗憾没能借这次机会前往彼得堡。我的母亲实在是过于忧心我的安全问题,不愿意让我冒着战争的风险踏出维也纳半步。为了照顾她的情绪,我也只能听从她的意见。

 

不过我听我的家庭教师说,彼得堡的涅瓦河很美,如果以后有机会,我很希望能和您在彼得堡见面。

德米特里·斯蒂芬敬上

1759年9月20日 于奥地利维也纳”

 

 

他将仔细将信叠起收好,自书桌前起身望向窗外,脑海中已然开始琢磨着该如何与人回信——虽然他也不知这封回信何时才能寄到维也纳。

 

屋外的雪不知自何时起越下越大,渐渐将皇宫的花园染成一片银白。而望着这片熟悉的景象,大公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我尊敬的米兰公爵,我真是越来越期待与您在彼得堡相见了。”

 

 

17.

“在战争时期,时间的流逝总是和生命的消逝一样迅速。

 

自1760年起,这场几乎牵动了整个欧罗巴大陆的战争逐渐进入僵持阶段。自从俄奥联军错失了库讷斯多夫之战的良机之后,腓特烈大帝便成功地让他的敌人们陷入了困境。虽然俄军曾在当年10月短暂地占领过柏林,但腓特烈大帝还是于11月3日率军在托尔高击败了道恩元帅及其麾下的奥军。而在这之后的一年中,双方都没能再次寻找到一个彻底结束战争的机会。

 

而下一个足以左右战局的变化发生在1761年的冬天。正是在那个冬天,俄罗斯帝国及军队的最高统治者终于因连续的中风而缠绵病榻。

 

虽然帝国上下没人愿意公开在嘴上承认,但所有人的内心都十分清楚,俄罗斯帝国的第六任皇帝、彼得大帝与叶卡捷琳娜一世最小的女儿、统治了帝国近20年的女皇——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已经不可能看到第二年的春天了。”

 

 

18.

当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大公久违地走进女皇的卧室时,时间已经悄然来到了1761年的12月下旬。

 

伊丽莎白·彼得罗芙娜的病情在近一个月内愈发严重。为了方便医生诊治,她的卧室里已经开始昼夜不停地燃起十数支脂油蜡烛,映得整间屋子灯火通明。但即便如此,她在一天之中能够保持清醒的时间还是越来越短,除了她那整日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床前的情人,阿列克谢·格里戈里耶维奇伯爵,她几乎已经辨认不出身边任何人。而她在清醒时残存的体力也仅仅能支持她饮用少许清水和药汁,余下的正常饮食几乎完全停止。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她的生命已如一支风中之烛,即将熄灭在彼得堡冬日那永不止息的凛冽的风雪中。

 

但今天是个例外。

 

在这个寂寂的深夜里,伊丽莎白女皇罕见地从仿佛长无尽头的昏睡中惊醒。她极为吃力地转头看向守在床榻边的情人,嘴里还止不住地念着什么。当伯爵附耳到她唇边时,只听见她低声说道:

 

“我要见,弗拉基米尔……我要见,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

 

……

 

当大公神色匆匆地赶来时,女皇并不像平时一般已经陷入了沉睡,而是仍然努力睁着双眼,只是眼神因精力不济而迷离恍惚,不知是在望向何方。直到大公绕过门前的彩绘屏风走到她身边,女皇的眼神才仿佛终于寻到了终点,慢慢停在了大公的身上。她费力地抬起手,示意大公站到她身边。

 

“尊敬的陛下……”大公下意识向前走了几步握住了女皇的手。他弯下腰,看着病榻上脸色苍白、早已不复往日威严的统治者,下意识顺势单膝跪在了她的身边——这是他平日里绝不会做出的稍显亲近的姿态,即使从名义上来说,他自始至终都顶着女皇外甥与“大公”的头衔。

 

“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女皇见他前来,精神似乎有些好转,唇边也带上了些许几不可见的笑意。看他跪在自己身侧,她轻声问道,“你知道吗,在叫你过来之前,我其实做了个噩梦……你猜我梦到了什么?”

 

“……我猜不到。”平日里总习惯揣测上意的大公这回诚实地摇了摇头,“您梦见了什么?”

 

按照礼仪,他本不该提问,可女皇没有斥责他,只是语气平淡地叙述下去:“我梦见了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我梦见他,在我死后加冕为了帝国的皇帝……但是在加冕仪式上,他却大摇大摆地牵着狗进了屋子……还公开对所有人说,他这是在学习腓特烈……腓特烈,那个卑劣无耻的杀人狂……”提到这个名字,女皇仍然下意识嗤笑着骂了一句,“彼得·费奥多罗维奇还说,不光是他自己,他以后还要让所有俄国人都去效仿腓特烈和普鲁士的优秀习惯……”

 

话说到这里,女皇却忽然停了下来,许久才又问道:“关于这个梦,你是怎么想的?”

 

“……听起来倒确实像是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会做的事情。”

 

 “是啊……你和我都很清楚,等到我死了之后,那个废物会做什么……”

 

“或许您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

 

女皇哂笑一声,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算了吧,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这种哄人的话,你就不必在这个时候对我说了……”她将视线从大公身上移开,望向四周以金线刺绣出精致草叶花纹的丝绸帷幔,眼神却仿佛穿过了层层帷幔直向苍穹,整个人像是沉没在了旧日的回忆里,“我最近总是会梦见,你们两个刚刚被我接来俄国的时候……那时你才14岁,可要比你现在的样子可爱多了……其实我最初只想把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接过来……但是荷尔斯泰因和瑞典两边都不想收留你……还是我一时心软,只当随手做件善事,这才有了今天……”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是会习惯性的怀念往昔,哪怕是强悍如伊丽莎白·彼得罗夫娜这样的人也一样。

 

在她絮絮的语句里,大公忍不住回想起当年,他和“兄长”彼得·费奥多罗维奇一起登上前往俄国的马车的时候——不过,他的兄长当时还是荷尔斯泰因公爵“卡尔·彼得·乌尔里希”——他们从此离开了四季温暖潮湿的荷尔斯泰因大公国,来到了这片终年覆盖着冰雪的土地,生活了近20年的岁月。

 

不知从何时起,阿列克谢·格里戈里耶维奇伯爵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这间光华灿烂的屋子里此时只剩下女皇与大公两个人:

 

“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其实我一直不喜欢你……这并非因为你和你哥哥一样愚蠢……而是,而是我发现你和我太像了……我很明白这种相似究竟意味着什么……即使你并没有真正继承我父亲的血统……更何况你我都知道,你要远比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更适合成为帝国的继承人……”

 

大公垂首半跪于床边,听到女皇这番话时心中几乎翻起惊涛骇浪,却又下意识装出无辜的样子,为自己辩解道:“陛下,我从未想过……”

 

“哈,省点力气吧,这种蹩脚的谎话只有彼得·费奥多罗维奇那种蠢货才会相信……”女皇又一次转向大公,虽然她仍虚弱无力地躺在枕头上,可原本涣散的视线竟渐渐锐利起来,像是一把足以刺穿所有甲胄的匕首,“我是一个从来不会后悔的人……即使我现在已经猜到彼得·费奥多罗维奇日后会做什么……我也不会后悔当初做了这样的选择。”

 

大公终于抬起双眼与她对视。他看到女皇惨白的面容上又隐隐浮现出了往日的威严与矜贵。仿佛她仍如昔年般端坐在金雕玉刻皇位上,俯瞰着那群在她面前弯腰俯首的芸芸众生:“你要知道,那些大臣们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你哥哥来选择你……而我不会帮你,我也不想帮你……”她慢慢从大公的掌心抽出被人牵着的手,却又用力地反握了回去,语气骤然变得强硬,“但是,但是你很清楚,我当年是怎样登上皇位……你也很清楚,我当年是如何对付伊凡·安东诺维奇……”女皇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仿佛是这段谈话和最后的动作耗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仰面躺着,终究因精力不济而慢慢合上了双眼。她的面容惨白如茫茫冰雪,原本紧握着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但她却并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最后一次念出了大公的名字,

 

“弗拉基米尔·弗拉基米罗维奇……如果你觉得帝国的皇位该是属于你的,那你就去把它夺过来……把它从彼得·费奥多罗维奇的手里夺过来……为了帝国的荣耀,为了我的父亲,也为了你自己……无论用什么手段……你一定要把所有你想得到的东西,都紧紧地攥在你自己的手里。”


TBC.


备注:

1. 本章第17节中,有部分关于“七年战争”的内容摘自《企鹅欧洲史第6卷·追逐荣耀:1648—1815》。

2.由于Wland的问题,本文之后的更新会同时发布在红白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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